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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29.木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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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樁

知道自己行蹤敗露,姬音閉氣,貼著墻根一動不動。

黑袍人步子很大,快到門外的時候,卻放慢了腳步。他從懷裏掏出木槍,上膛,握在手裏。

一步,兩步,三步,他側身舉槍———狹窄的樓道裏,空無一人。

黑袍人扒著樓梯的扶手往下看,除了火烤的滋滋聲,沒聽到其他不尋常的聲音,也沒聽到任何呼吸。他又擡頭,灰突突的墻上只有一盞沒有燈泡的燈,沒有能藏人的地方,也沒有任何破裂過的痕跡。

天臺上的刺猬們已經停止了攻擊,被木樁刺過的黑袍子們痛苦的哀嚎。火氣蒸騰,奔騰的熱源離這裏越來越近,他眉峰深聚,對著周圍的墻壁開槍,槍槍子彈入墻。

靜了兩秒,樓道內沒有任何異常,提前安排的直升機在天臺上呼嘯著降落,他不得不放棄搜尋,帶著手下撤退走人。

兩分鐘後,天臺安靜了,大火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竄到了樓梯口。隱形咒失效,中了兩槍的姬音被釘在墻上,捂著傷口痛呼出聲。

在這之前,她從來不知道一個破木頭這麽厲害。削著尖的木棒穿透了她的骨肉,渾身的力氣一下子被抽走,動一下都是錐心刺骨的疼。

她倚著墻劇烈的喘息,一槍肩膀,一槍小腹,拔哪個都是折磨。汗滴涔涔,已經分不清是熱的還是疼的,她無力地望著頭頂上破舊的燈管,滿心絕望。

木蒼又跑了,又一次丟下了她……

姬音很想哭,可是卻哭不出來,她只是感覺自己挺可笑的,怎麽會那麽天真的去相信一個曾經殺過她的人呢

得了,就這樣吧,就讓她死在這兒鳥不拉屎的地方,和灰作伴,死的瀟瀟灑灑,坐著奔騰,去享陰間繁華。

濃煙滾滾,姬音被嗆的不行,咳著咳著有眼淚出來,她抹了把臉,閉上了眼睛。

火聲滋滋,熏的門板都是油漆味,鐵板傳來大小不一的重響,像有人踏在上面。

“餵葉婉!你不要在這兒睡!”

劈頭蓋臉的一盆水,給她澆的透心涼。

姬音睜眼,虛弱的低吼: “你有病啊”

吼完又是一陣咳,木樁限制了她的行動,她連咳都不能咳得盡興。

“你忍著點。”木蒼一只手按著姬音的腰,另一只手握緊了木樁。

姬音咬著牙,指甲都摳進了肉裏。

一聲“哧”響,姬音苦痛的嚶嚀,帶著血的木樁“啷當”落地,木蒼沒給她喘息的時間,不到一分鐘,兩根木樁恢覆單身,相繼自由。

沒了桎梏,姬音癱倒在地,火勢越階,木蒼把她拽起來背在背上。

黑袍人動作很快,不止人,連小炮和炮架都撤的一幹二凈。木蒼看了一下位置,目標鎖定二部的教學樓。

“抓緊了。”他把姬音往上掂了掂,助跑兩步登臺起跳。整棟樓都沐浴在火海裏,離開臺沿的時候,姬音都能感覺到腳底下有火星子在滋著燃燒。

飛到空中那一刻,她緊緊地摟著木蒼的脖子,把頭埋在他的肩上,閉著眼睛不敢看。她不恐高,自己跳天臺的時候也沒什麽感覺,但是現在身體的支配權不在她身上,如果他掉下去,她也會被燒成渣渣,這種緊張,是不能全力信任的惶恐。

木蒼大步一邁,像只熊一樣緊緊地攀住二部教學樓的樓沿,近百米的距離,在他眼裏不過一個胳膊長。晚上的時候二部教學樓門窗緊閉,木蒼一腳踹下去,幹凈的玻璃劈裏啪啦碎了一片。

他把著檐壁,蕩秋千似的,一後一前,穩穩落地。身後大火沖天,體育館轟然倒塌,火光燃了一片。姬音讓木蒼放她下來,老太太似的捂著肚子弓著腰,咳著問: “這麽大的動靜,怎麽沒有人來救火呢”

“救火”木蒼把她拉過來,讓她遠離地上的玻璃碎片, “這個學校燒了都沒人多看一眼。”

姬音黑人問號臉, “你們不是在這吃在這住在這念書嗎學生不管,那老師呢老師也不管”

“這地方對我們來說不是家,只是一個礙事的監獄罷了。”

姬音知道這地方禁錮了他們的自由,但她還是不能理解, “在這兒呆了這麽久,總得有點感情吧”

在他們那,學生雖然會說學校這不好那不好,但是如果學校受到汙蔑或是傷害,他們永遠會第一個站出來,保護自己的學校,捍衛領地的尊嚴。

木蒼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她, “感情你什麽時候變成用感情說事的好人了”

“現在這個時間,一部的學生像無頭蒼蠅一樣在林子裏亂轉,二部,三部的學生呆在寢室裏,睡得昏天黑地。你說的老師,以李托尼為首,早就離開學校去外邊瀟灑了,出了事不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,你指著誰救你”

“不是救我。”姬音跟他強調重點, “是救學校。”

木蒼滿不在乎, “學校沒事,那火有範圍,燒完體育館自己就滅了。”

他找了個幹凈的沒有玻璃碎片的桌子坐,拍拍桌面,示意姬音也過去。姬音直起腰,發現肩膀和小腹的傷口愈合了,衣服濕漉漉的,又是水又是血,黏在身上特別不舒服。

“我們不離開這嗎”

“門鎖著呢,出不去。”

姬音看了眼被他踹壞的窗戶,目光又落回到他身上,眼神裏的意思明顯。

木蒼搖頭, “一個窗戶十幾萬,一個門二十幾萬,不行,我賠不起。”

“那走窗戶。”反正都已經碎了。

他接著搖頭, “玻璃碎片太多,紮到我怎麽辦”

“……你踹玻璃的時候想什麽了”姬音不想理他,倚著桌子倒鞋子裏的水,為一會兒的跳躍運動做準備。

木蒼雙手撐著桌面,身體後仰,看姬音單腿直立磕著鞋子倒水,覺得好玩。他還以為像她這種大小姐會視金錢如糞土,花重金讓他砸門,結果她自己找個角落委屈郁悶,鼓著氣指責他的樣子還挺可愛的。

他跳下桌子,往姬音的方向走,臨近她身邊的時候,也脫下了鞋。那時候姬音剛把鞋穿好,眼前突現一只大鞋,她問他幹什麽。

“幫我倒倒水。”

“你自己倒。”

“我不會。”

“把鞋子倒過來甩,有什麽不會的”

木蒼舉著鞋,機器人似的重覆, “我不會。”

“……行,我幫你。”

姬音好脾氣地從他手裏接過鞋,往前走了幾步,借著外邊的火光,示意他看清楚。

“你先把鞋倒過來,然後上下甩,如果覺得上下甩甩不幹凈,再左右甩,像這樣……”

木蒼對鞋怎麽甩的沒興趣,他只是盯著姬音手腕上不小心露出來的紋身怔神。姬音不知道他在想什麽,趁他不註意———

“啊!”鞋子從窗外飛了出去。

她扒著窗戶往外看,黑色的皮鞋孤零零地躺在樓下,她哭喪著臉回頭道歉, “木蒼,對不起……”

她表情是抱歉的,語氣是抱歉的,可是眼底裏的幸災樂禍完全暴露了她的小心思。

“沒關系。”木蒼一副“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很大度我會原諒你”的表情。

他是笑著,但是姬音莫名的覺得周圍涼颼颼的,很危險。她看了一眼窗外,計算著最佳逃跑角度,同時轉移話題, “火滅的差不多了,我們趕緊回去吧。”

說完就要跳,木蒼扯著她的衣服領子,笑瞇瞇地: “回哪兒去”

“回寢室……”

“我的鞋呢”

“我下去給你撿。”又要溜的姬音再一次被命運扼制住了衣領。

“我現在不想要鞋了。”木蒼薅著她的衣服把她從窗臺上拽下來, “我今晚就想住這兒,你陪我一起。”

姬音點頭哈腰, “好的好的,一起一起。”

話音剛落,她就跳窗跑了,只留下一截紅色的衣料在木蒼手裏隨風搖擺,那嘚瑟勁,像極了她表面楚楚可憐實則一肚子壞水的主人。

姬音溜得飛快,沒一會兒就到了寢室,換衣服,洗澡,把自己收拾幹凈了,才覺得心裏舒服了些。

外邊的火已經滅了,的確沒波及到其他的建築。她今晚一直沒好意思問木蒼知不知道那夥人是來殺誰的,外一是來殺她的,那他就是被連累的。自己的禍事,她不想把別人扯進去,更何況這個別人還是和她有著說不清道不明關系的未婚夫。

司南可能會遲到,但是永遠不會缺席,她前腳剛踏上床,後腳就接到了司南的電話。他說他在外面,聽說學校著火了,問她有沒有事。

電話裏,他很自責, “本來應該在你身邊保護你,葉婉,對不起。”

姬音受不了這種被人全方位保護的感覺, “我沒事,你該忙忙你的。”

怕自己說話太不近人情,她在心裏琢磨著怎麽能委婉的拒絕他的好意, “其實你不用……”

“嘟嘟嘟” ———司南把電話掛了。

姬音: “……”

跟誰倆矯情呢

還沒明白司南那邊怎麽回事,電話又響了,這次是巧兒。

巧兒詢問了她的安危,並建議她回家住,理由是家裏的防火措施做得很好,不會無緣無故著火,她很安全。

“學校裏老師同學都在,我在這兒也很安全,火區離我這遠著呢,你放心吧。”

“請小姐一定要保護好自己,不要讓太太和老爺擔心。”

姬音和巧兒保證自己會遠離危險,照顧好自己,不會讓任何人擔心,巧兒這才放棄了勸說。

司南一直沒給她回電話,估計有什麽事情。姬音沒再打擾他,拿出從天臺上撿來的木樁子,仔細打量。

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做的,手感很好,寬度和她小時候吃的棒棒冰差不多,長度也就是中指指尖到手腕那麽長,子彈頭的設計,木尖鋒利,紮人的時候也是真的疼。

前前後後裏裏外外她都看了個遍,但是沒發現什麽特殊的痕跡,花紋符號什麽的一個都沒有,就是一根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木棍。

研究不明白就不研究了,她找了個盒子把它放好,然後關燈睡覺。這次她學聰明了,訂了個下午五點的鬧鐘,起來收拾收拾,還能去食堂吃個早飯。

閉息是個好東西,最起碼在她熟睡這段時間,李托尼把該發的火都發完了,第二天晚上他們見面的時候,沒準能免去挨罵這個環節。

姬音剛進教室,就聽說李托尼找她。去辦公室的路上,她大致算了下一棟體育館的錢,按照一塊玻璃十幾萬,一扇門二十幾萬的話——是個天文數字,也不知道葉家能不能賠得起。

辦公室沒開燈,李托尼站在窗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,姬音忐忑的敲門,得到允許後推門進屋。

空氣中傳來熟悉的木藥香,她一下子僵在原地。

窗前的人慢慢回頭,面容柔和,聲線清特,語調和咬字都是久違的熟悉:

“好久不見,姬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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